“指鹿为马”是秦代赵高的一句著名语言游戏，寓意颠倒黑白、混淆是非。
赵高将鹿说成马，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和迷惑天子。
但明白人都知道，这哪是动物识别问题，分明是个服从性测试。
指鹿为马|图片出自网络
这其中有人坚持说鹿，也有不少人附和说马。
这一场千年前的闹剧，太奇怪，太夸张，也太离奇了，估计是司马迁文学性创作加工。
但这个看似简单的故事背后的，值得玩味的东西就多了。
有些东西是有魅力的
之所以这么讲，是因为大众认为邪恶的东西，往往具有特别的吸引力。
我们每个人都说要好好吃饭，注意养生。但谁不是无法抵挡烧烤、啤酒、炸鸡带来的快感。
牛肉拉面不能加辣椒，它会让你满头大汗，鼻涕涌出，使你狼狈不堪，将你的风度在面汤里溺死。
但我们宁愿牺牲掉味蕾，也要放辣椒。
都知道，“不为五斗米折腰”是非常可贵的品质，可恰好说明品质是很少见的。
陶渊明|图片出自网络
不止是“物以稀为贵”，一种精神也是如此。
大部分的情况是，当一种形势，让100个人中只有1人能当皇帝，99个人需要当太监，那么这100人都会趋之若鹜。
五代十国时，南汉的皇帝刘鋹规定，大臣必须要自宫成太监才能做官。
在他看来，官员腐败的原因都是因为有家室，想为子孙谋利益。太监无子，不会存在腐败的动机。
况且，太监比一般人要忠诚。
这个逻辑看似严密，太监也确实比其他人要忠诚，因为本来，他们和皇权就是共生关系。
宦官们，《大内密探零零狗》剧照|图片出自网络
但一个人的表现，和千里马还是纯种骡子并没有太大关系。
而且，腐败现象的控制需要靠的是制度设计还有社会氛围，太监造成的腐败一般而言，不亚于任何贪官污吏。
哪怕道理是如此浅显，南汉国还是冒出了两万多名太监。
这对于偏安一隅的南汉朝廷而言，是在注定灭亡的前提下，加速作死。
可回过头想一想，那两万多名太监的心理状态，靠着寒窗苦读正常的路径求功名太辛苦，还不一定求得到，反而不如来那么一刀痛快。
魏忠贤，《绣春刀》剧照|图片出自网络
他们都愿意在失去尊严、健康与自由的风险中去搏取登顶的荣耀和名利。
睁眼说瞎话以为没代价
理解了这个心态，就能明白，我们所深痛恶绝的现象，正是圈外人追求、努力奋斗的对象。
圈内人正在享受，更害怕失去这种现象带来的好处。
当初，宋真宗搞天书运动，连耿直的寇准都参与其中，好歹还有孙奭等人泼冷水，说：“老天连话都不会说，怎么会写信？”
到宋徽宗时代，蔡京搞的祥瑞运动，就没有一个反对的声音。
蔡京，98《水浒》剧照|图片出自网络
他们睁眼说瞎话的底气就在于，宋朝皇帝希望这是真的。
到了明代，这种风气依旧存在，不过很明显时代变了。
袁崇焕面对崇祯，说出了“五年平辽”的豪言，因为他明白，这是皇帝的内心想法。
如果袁崇焕讲一堆困难，让皇帝心灰意冷，这也太不讲政治智慧了。
哪怕到了崇祯十七年，兵部的奏疏依旧称京营兵马颇多骁勇，军容步伍亦称整齐，有着比较强大的战斗力。
问题是，袁崇焕说五年平辽，女真没过多久就打到了北京城下。
崇祯帝|图片出自网络
兵部的老爷们说京营兵马能打，那崇祯为啥打个李自成、张献忠还要从关外调人？
无怪乎，崇祯在后面表现出了敏感的特质，他自己的执政能力堪忧，经过晚明几代皇帝的折腾，这早就不存在说真话的氛围了。
当然，睁眼说瞎话，还是要掂量一下。
毕竟，不是人人都能遇见好说话的赵官家，如果你遇见的是朱姓皇帝，最好的方法是干脆别出来做官。
虽然说瞎话，恐怕也不会真有什么代价，可对于基层的当事人而言，就是大事了。
《神探狄仁杰》剧照|图片出自网络
所以，中古时期的逻辑风行天下，就比如武周治下，地方官员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，民不聊生，直到更高位置的狄大人出现······
大家都要存在感
无论是赵官家还是朱皇帝抑或武则天，这些优秀的权力动物都有一个原则：
所有的错事，都是你们造成的；所有的好事，都离不开我的英明领导。
那这些朝廷官员，在自己的小天地内也是如此，因为那种感觉非常爽。
所以，大家都要刷到存在感，这种小心思隐藏在每个人心中。
赵高也不例外，更何况他是亲眼目睹过秦始皇威风排场的。
对于赵高、秦桧、严嵩而言，哪怕是李斯、赵鼎、徐阶、张居正，权力都是一种他们有意不提及的宗教，而且是排它性的一神教。
除权力本身之外，不再有别的神。
《走向共和》剧照|图片出自网络
它并不要求信徒的虔诚，然而却没有信徒不是百分百的虔诚。它给予信徒随时离去的自由，然而却没有信徒愿意行使这种自由。
光鲜的官场，便是祭祀权力的大雄宝殿，为了得到教主的宠幸，大大小小的官员，乃至于尊贵的皇帝，都不得不在祭坛上献上他们的牺牲。
从亲人、爱情、朋友、尊严、贞操，到明显的肉体、隐晦的灵魂，或大或小，或多或少。
权力高高在上地望着匍匐在它脚下的人们，带着高深的微笑，欣赏着他们为了得到它，作出的种种不人性的、太不人性的表演。
《满城尽带黄金甲》剧照|图片出自网络
权力喜欢这样的表演，它从不闭上自己的眼睛。红颜会化成骷髅，英雄将沦为白骨，官员的坟茔上长满荒草，皇帝的陵墓旁游人拍照，只有江山依旧，权力不死。
既然如此，所有人就都不会放弃任何展示自己权力的机会，哪怕十分微小。
再深刻一点，这种存在感带来的愉悦，就好比看穿着制服的空姐，在稻田里插秧。
“十指不沾阳春水”的空姐们，擅长烹饪大概是其上限，指望去插秧，让禾苗遭殃还差不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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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，这不妨碍给视觉带来的享受。
也就是说，这种快感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，但是大家都很舒服啊！都喜欢啊！
结语
回到“指鹿为马”的闹剧，坚持说鹿的人，毫无疑问马上就被赵高处决。
因为这些说真话的人，让大家都感到了不舒服。
但附和赵高的人有没有想过，秦二世说过这是鹿。只要最后的赢家是秦朝皇帝，赵高迟早要完，那后面清算的时候······
可以说，怎么选都是错。更何况，连大秦都被项羽、刘邦一锅端了。
有的时候不是树倒猢狲散，而是猢狲推树倒。
